默契——
天生不在一起
却始终是一体
巴掌在黑暗中拍响
那是左手与右手的默契
理解——
有的是耐心、认真和执著
书签紧贴在书页上
心跳
怎么都比语言多
坦诚——
你的目光来自我的眼睛
我的身形亦是你的映影
镜子前
我们欣赏赤裸的自己
奉献——
燃烧起来就不分彼此
蜡与绒芯相互拥抱
肉体与灵魂缺一不可
光焰中有最美的笑
尊重——
贪图沃土瓷盆的松苗
在铁丝的怀里只能颤抖
生命一旦被栅栏呵护
翅膀与歌声便全部生锈
信任——
信念刻在罗盘上
约定便比锚链还重
一个守望矗立海之尽头
一个牵挂平息了风浪
支持——
肩并肩地工作
筷子才能一样长短
磕磕碰碰总是难免
幸福才不分两半
【袁军，作于2002年】
荷
倦了
我躺在水面上
向着天，轻轻地
吐出一口气
昨夜，还是在那梦里
黑色将孤独包围
我却看见星星了
他们含在我的嘴里
我的手臂纤细无力
在梦中抓不住东西
而摸索的方向只能向上
直到手中托起晨曦
挺直的脊背好疼啊
倔强的头颅
非得从蒙昧中抬起
只有咬紧牙努力努力
祖辈至死还挽着手臂
一代又一代
牢牢地拥紧土地
痛苦今已发酵成怒气
愤怒啊，我的关节
每一处都在咯咯作响
骨与骨摩擦着
升腾起蓬勃的火力
烧啊，烧啊
从梦里高擎出火炬
烧啊，烧啊
在沉默中爆烧出奇迹
水面上有火光在洋溢
绿色的摇篮、红色的襁褓
我的孩子
正在我梦中孕育
【袁军，2000.6.27初稿，2003.6.7改成】
齿轮
齿轮在用牙齿接吻
A 和 B
…….B 和C
………….C 和 D
齿间闪着银子般的亮
油污
沾在每个人的脸上
【袁军，作于2000年7月】
沉睡者
——看见落基山
在时光的大梦里沉睡
头颅深深埋入大地
北极光从鼾声中扬起
一帘夜色半遮着晨曦
这身绿袍遍插长矛
每一支短针收敛着杀气
绑紧的纱布遮不住裸露
那斜耸的肩头撞过天际
爱与恨饱经日晒风吹
长长的抓痕刻入背脊
潺潺的诗句是如此走心
写下蜻蜓独酌时的静谧
遥望太平洋的雄阔
只将一泓碧蓝揽在怀里
梦里的冰川挽着白云
那一天你也昂首坐起
2017.07.12~08.02
岁月
岁月的尖镐
背地里敲碎了第一颗恒牙
路过的梳子
收拾不起折断的头发
鼾声起伏，北京折叠
梦中都是雷同的情节
还须咬牙再战
中场仅能稍作休息
管他房价节节开花
一席之地终就那么大
倒下时如被捕的鹿与羊
跃起时也像豹与狮
只是听见了枪响
早高峰的公交车尚能挤上
就是赶不上隔壁老王
缓步跟在父母后面
他们的背影越来越大
孩子抱起来是越来越沉
还要踩着你的枝丫往上爬
加油，加油啊
没有巨人的肩膀
却有小憩的马扎
记忆渐行渐远
触手难及的是平行空间
全民表情包随手分享
笑不出来的心事才私藏
马甲线还在努力
啤酒肚已然放弃
同窗故友
隔着朋友圈里的照片
隔着推杯的红葡萄酒
蒙尘的棋盘，锈塞的钢笔
久违的还是那秋日私语
两三盘家常小菜
四五盏红绿新茶
舌尖路过辛稼轩的滋味
滑到唇边的句子
眼里看过的风景
些许欣慰
致将逝和已逝的青春
收不收迟到的快递
哪一首老歌藏着初心
脚步匆匆可曾带着使命
一人一盒巧克力
你尝到的可是心中的味道
下一颗可还有别样的惊喜
2017.07.21~28
奶牛
——路过1号公路的一处牧场
忘不了烈日下的牧场
一地刺眼的金黄
公路走在中间
风景劈在两旁
那默不作声的群体塑像
身着黑白斑驳的衣裳
立着，卧着，低头或扭着头
齿间磨嚼着干而糙的时光
路边揪起的几把绿草
终没有辜负一番张望
款款迈步向镜头聚拢
栅栏前一字排成行
卷动的舌把好运收拢
犹如女子舞动的臂膀
鼻唇上的涕涎正当新鲜
惹得苍蝇殷勤奔忙
还有那眼里的洞穴
深邃无尽，又透着微光
有人看见了从容
有人看见了慌张
2017年7月10~11日
偕句●隐忍
断齿，浓痰，鲠刺
能咽下的还不算艰难
【袁军，作于2017年3月】
缘
有的人见过面就不再见
有的人只是匆匆擦肩
有的人一世未曾相遇
有的人留下了深深背影
有的人要你搀扶
有的人为你打伞
有的人送你上十字架
有的人赠你白莲花
隔着屏幕叩指点赞
挥臂打出燃烧的皮鞭
对手戏演得精彩或拙劣
卸妆后是诚挚的告别
每一个灵魂注定独行
每一段记忆终将清零
造化无情人有情
惜看这一路的风景
2016.10.1~7
日落时分
那远大的一瞥给了谁
屋顶，栅栏，向日葵
还是桃红毛衣的小女孩
她将蒲公英的白发吹去
一头高悬天边的金线
一头扎向谷壑林间
桦树铁衣比肩
凝神行着注目礼
更有绿黄褐红色的叶子
披挂枝头也散落一地
孩子拾起红绿的两枚
将纤细的叶柄系在一起
足下的声音沙沙清脆
紫瓣小花依偎着草穗
寂静小路时隐时现
陪伴着蜿蜒的小溪
非是诗人独爱沉吟
连鸟儿都在倾听
独木桥下轻柔的行板
是似曾相识的禅意
小手拉着大手前行
怀旧的人还在寻觅诗句
嵌星的盒盖徐徐落下
收藏起这傍晚的记忆
2016.9.24~26
这个人
只给你二十四小时
但有二十三个小时
一定蒙住你的眼睛
容你十分钟醒去睡意
五分钟打量世界
再有三十分钟的呻吟
另外的八分钟断然扣掉
你索而又取，取而再索
不表谦逊，不报以尊敬
余下的七分钟
你有几成胜率
庄家面前可占得便宜
瞧！这个人
吐出誓言又囫囵咽下
昂着头颅却屈从鞭笞
瞧！这个人
疾步前行而耽于风景
孜孜求索却歧途奔命
瞧！这个人
背囊超重仍不舍莠草
梦想迭新却伤悲衰老
你有什么资格提出要求
让谷粒堆满棋盘
还是捋起袖来角力
凡胸口上的肉皆归我有
不论娇老肥瘦
准时收讫，锱铢不差
借贷的人得加倍偿还
有的，叫他更加富余
没有的，还将有的夺去
烈日灼灼，万籁乏寤
啊！低头沉吟的芦苇
你的叹息如何逆风而行